中国不存在科学主义

wolf999

在科学主义问题上，各人有个人从不同角度得到的不同认识，各有其合理处。一些人批判科学主义，主要是反对某些人对特异思想的排斥，所以我也利用这个机会一并谈谈科学精神和科学创新。我和赵南平教授的观点相同，认为中国不存在科学主义，但赵与其他各位都是从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或说人文科学的对立来谈的，而我是从二者的同一来说的，我把整个人类认识当成一个整体来看，即将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视为同一，用大统一理论、“大自然观”来看这一问题。

一、中国需要反对科学主义吗？

“科学主义”这个概念近年才常见到，词典上未有此条目，有人又称之为“唯科学主义”。自然科学界谈论的人少，社会科学界谈论的人多。在科技界内，是主流派谈的人少，非主流派谈的人多。科学主义以科学为真理，—讲逻辑，二讲实证，我看没什么不好。非主流派创新意识强，但要大家接受你的认识总需拿出证据来说服人家。一些科学家，尤其是逻辑实证主义和科学哲学派别的代表人物主张把科学标准延伸到各个领域，我看也是好事。中国一向苦于科学不发达和科学不受尊重，多强调、多重视也好，矫枉必须过正，不过正不能矫枉。林彪的“四个第一”一直未受批判，到现在仍然是政治第一、思想第一、活的思想第一、人的因素第一。自五四以来，先辈们倡导民主和科学，中国社会有了较多进步，但是科学既不昌盛也不普及，此科学指整个人类知识体系、真理体系，非一家一派一时之言。许多搞科学的人都只知忙着为个人攒钱。领导层号称知识化，仍以党务出身的人为主，真正的专家并不多，官僚主义盛行。阻碍科学发展的障碍不在科学界内部而在外部，科学界应团结一致向外部去争取生存空间，只有中国的科学发展受到更多的重视，蛋糕做大了，非主流派的境遇才会随整体的改善而改善。在中国的科学界内也有不民主的现象，但这不是科学主义表现，而是政治干预科学的表现，是科学中掺进了政治因素。反科学主义的潮流是在西方发达国家兴起的，许多人也拿美国或欧洲国家的例子说事，忘记了中国是发展中国家，国情不同，科学在西方比在中国的地位高得多。西方许多问题上是专家说了算，而在中国是领导说了算，即使有专家咨询，也是领导拍板。别看孩子们想当科学家，社会上讲的是升官发财。人们现在都承认梁思成、林徽因保护北京古都旧貌的观点是正确的，但我们的历届京官都在对古城大拆大卸。黄万里（1911----2001）（黄炎培子，中国第一代水力专家，三十年代留美博士，毛泽东钦点的右派，写诗哭三峡的诗哲，报国无门者。拒绝任何政治压力，一贯坚持自己独立观点，唯一始终反对三门峡、小浪底及三峡诸工程者，是中国科技界的良知，知识界的榜样。）反对在黄河上建三门峡水电站，那是向建国十周年献礼的项目，有谁听你的。黄河清，天下平，圣人出嘛。他主张不建三峡大坝，而在长江上游和支流上建几个中型电站，投资可减少一半以上，还可多获一倍的发电量，这么好的建议无人理睬。“高峡出平湖”是政治家的豪言壮语，岂能只算经济账。此类例子不胜枚举。11月4日，《北京日报》转引中央电视台报道：92岁的双院士张光斗和前水利部长钱正英呼吁放弃三门峡水电站，三门峡工程灾难性后果终于引起了人们重视。为什么要废弃三门峡？从经济上说叫得不偿失。水库的蓄水使上游及支流泥沙淤积，尤其是抬高了渭河河床，年年修堤，渭河也成了地上河。渭河上有一座很普通的桥----遇仙河桥，69年和74年两次共加高6。4米。三门峡工程使得渭河年年闹洪水，小水酿大灾。当年八百里秦川富了秦国，使之吞并六国而一统天下；今利河变成害河，穷了陕西。2003年渭河洪涝，1080万亩受灾，225万亩绝收，515万人没了收入，直接损失82。9亿，全部损失据说130亿以上。三门峡工程年收入2亿，渭河流域年损失几十亿到上百亿，孰轻孰重必有一决。长江三峡工程对水土流失仍无预见，后车之覆不可避免。所以，在我们这种科学发展不足的条件下向科学主义开战，是不合时宜的，我倒是希望中国真有这么一个“科学主义”潮流，使科学的发展更兴盛一些。说中国需要科学主义，实际是说中国人更需要有科学精神。

二、科学精神和科学主义：

什么是科学精神？科学一般指自然科学，社会科学因人的意识缺陷和主观唯心思想的泛滥，往往被人认为不够科学。科学不科学，日常用语主要指是否反映了客观现实。科学在英语和拉丁语中代表着知识和学问。马克思主义哲学解释为以范畴、定理和定律等形式反映现实世界本质的知识体系。科学作为对客观对象的正确认识的知识体系被视为是真理体系，所以科学精神就是追求真理的精神，是人类为完善自身认识的一种努力。但人们常把把科学精神和主观能动性对立起来，我们经常听到的一句话就是：“—要有科学精神，尊重客观规律；二要发挥主观能动性，勇于创新。”好像创新和尊重客观规律是对立的，这种形而上学对立性认识曾使国人在革命和创造新世界的口号下走向精神万能论，走向唯心主义，走到科学精神的反面。其实科学精神就是创新精神。人们在追求真理的过程中，不断通过实践发现旧知识体系的缺陷，再去寻找更合理的解释和更客观的认识，这个过程就是创新过程。科学精神、科学创新，集中体现了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和人类对完美的认识目标的追求，不能说明实际问题的理论都不够完善、都不够科学。科学精神从人的认识的相对性来说就是怀疑精神。不迷信权威，才会有自由的创造和人的全面发展。知识界有句名言：“吾爱吾师，但吾更爱真理。”爱真理的人从不把已有的知识固化起来，从不把旧认识当成绝对真理，只要有合理的新思想、新认识就遵从，不迷信、不盲从，这就叫“绝圣弃智”：不把某种东西或思想当成神圣不可侵犯的，不投机取巧，不见风使舵迎合世俗，科学需要返朴归真。 宗教以经典为人们行为的标准，视违背教旨为叛教，除之而后快，因此中世纪有宗教裁判所，塔利班有宗教警察，原教旨主义表现为社会的退步。一些政治派别，以领袖人物言行为经典，与其不合者皆批判之、抵制之、清除之，文化大革命即是一场大清洗运动，政治宗教化了。所以，坚持科学精神要坚持不受宗教党派意识束缚，只认真理，只追求真理。科学家们在政治上可以有党有派，在科学研究上必须无党无派，不要动辄划阶级界限、分姓资姓社。那些搞大批判的人哪一个讲科学精神？哪一个讲“善”？“天下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科学承认真理也承认权威，但绝不盲目崇拜权威。

三、坚持世界的同一性，承旧立新。

—般人（常人）是以对立性认识来认识世界，习惯于把自然和社会对立起来，要以人胜天。他们也把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对立起来，认为哲学和自然科学不同，只能是哲学指导自然科学，这样的认识就是老子说的“常道”，也即黑格尔所说的“知性”。我们在日常生活中，经常用到带“常”字的词汇：“常人”----一般人、“常物”----一般物品、“平常”----—般的、“非常”----不一般的，不同一般，就忘了“常道”这个使用方法。老子所说：“道可道，非常道”，这里，“常道”指一般哲学、一般人的哲学，艾思奇有本书叫《大众哲学》完全符合其哲学特征。“非常道”则是不同于一般哲学、超越一般哲学的特殊理论。大多数人对老子的话理解错误，也使他们不能掌握老子思想一一同一哲学。常道与知性的形而上学对立性认识使人类追求的世界统一性难以实现。其实就世界的统一性而言，世界上只有一门科学，就是自然科学，即广义的大物理学。马克思主义一向认为人类社会是自然界长期发展的产物，世界是统一的物质世界，所以社会科学要统一于自然科学。老子讲“道法自然”就是讲辩证理性是自然规律的摹写。我们常讲“天道自然”，其实地道、人道也自然，我们这个“天地生人”讲座在名称上就反映了这样的道家思想。—般人所说的道家思想仅指庄子思想，我所说的道家思想是黄老思想（此“黄”非一般人指的传说人物黄石公，而是轩辕氏黄帝），前者只讲“无”，后者讲有无同一。董光璧先生倡导“新道家”，新旧道家之别就在于是否承认有无同一。所谓“抱一为天下式”，就是讲世界是一个整体，受统一的规律支配，马克思主义也认为主观规律是客观规律的反映。我们今天所看到的社会科学与自然科学似乎有本质的不同，那是知性形而上学对立性认识的反映。理性辩证法是同一之法，它探求各具体科学的共性，把它们逐级统一起来，最后达到大统一，所以它是“非常之道”。“有名”，相区别也，遂生万物；“无名”，相同一也，遂至本原。用老子的思想看世界，社会科学也是自然科学，哲学不在自然科学之上，而就是自然科学本身，所以从统一性讲，大科学的理论带有一定的绝对性。许多人从相对性去批评科学主义虽有一定道理，但当上升到用宇宙整体观念来看事物时就会否定那种局部认识。近代许多科学家、哲学家就不把科学两分。。如牛顿1687年发表的著作叫《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康德1755年发表的著作叫《自然通史和天体论》；法国霍尔巴赫1770年发表的著作叫《自然的体系》；法国空想社会主义者摩莱里1755年发表的著作叫《自然法典》；德国谢林1798年发表的著作叫《自然哲学体系初稿》。黑格尔认为绝对真理首先体现为自然哲学，然后才有人类社会和人类精神，哲学的任务就是扬弃分离和对立，达到同一。整合各门科学，建立一个统一的理论体系----大物理学或称自然哲学，是人类认识的最终目标。所以在新道家眼中，各门科学是同一的，自然规律就是社会规律，衡量自然科学的标准也是衡量社会科学的标准。

我们搞改革开放，怎么搞法？说白了，就是遵从自然之道。例如经济改革的目标是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什么是市场经济？即自由竞争的经济。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是生物进化的规律也是社会进化发展的规律。优胜劣汰，以自然法则来有效地配置资源，使人类可利用的有限物质资源向优质和强势经济实体倾斜，让优强者胜出，使经济保持旺盛活力。计划经济模式是一种人为经济，排斥竞争、保护落后，反对进化，而反对进化也就是反对发展。旧式社会主义正是让这种不符合自然规律的东西拖了后腿，在和资本主义的竞争中败下阵来。前社会主义阵营的解体不是和平演变的结果，而是客观决定主观、是客观进化战胜主观革命、经济决定政治的结果。

我们的哲学界主体一直在批形而上学和唯心主义，但它只不过是以一种形而上学批判另一种形而上学，以一种唯心主义批判另一种唯心主义。形而上学的根本要害不是承认不承认矛盾或发展变化，而在是否用对立性认识看问题、在是否承认同一和联系。 时代条件不同，形而上学的表现也不同。十七、十八世纪的形而上学不承认事物有质的变化，不承认事物发展是进化过程。十九、二十世纪的形而上学是把事物整体分为对立的两极或两个方面，鼓吹斗争哲学，所以他们与天、地、人斗，其乐无，只剩穷。在经济领域中只承认人的作用而否认物的作用，只承认人的劳动即活劳动创造价值，忘记了劳动价值的创造离不开物质生产资料即已物化了的死劳动。没有人与物的结合，人就什么都不能创造。“抱一为天下式”，要把价值创造诸要素合成一个有机整体来看，所以彻底的劳动价值论是把活劳动与死劳动同一，承认所有的劳动都创造价值，承认资本和物质生产资料也参与价值创造，在分配的时候既按劳分配也按资分配，我们实际上已这样做了。 在社会历史方面，把领袖人物和人民群众对立起来，把统治阶级和被统治阶级对立起来，把几千年的文明史看成农民起义史和阶级斗争史，极左派把历史学改造成一个怪胎。他们忘了人类社会是一个整体，任何帝王都有着亿万忠君的民众做基础，连希特勒都是德国民众自己把他选上台的。毛泽东发动文化大革命曾得到全国人民衷心拥护，反对者极少。许多人给领导戴上高帽、挂上铁牌，鞭打五类分子，打砸抢抄抓，无所不为，至今不见有人反省。历史是不能忘记的，也不能一笔勾销。

“历史的创造是所有的人参与的，是合力过程”，恩格斯这个著名论断是马克思主义中少数几个辩证真理，近代所黎澍竭力提倡，却一直被学界主流所拒绝。 无产阶级革命理论在欧美发达国家已经失效，老社会主义国家正在经历一个资本主义化的过程。全球一体化的实质是全球资本主义化，无论经济或政治，也不管你打的是什么旗号，都不会改变这一历史趋势。

哲学上，一切形而上学对立性认识所建立起来的结构都在经历同样的历史过程。我们的传统认识把哲学与自然科学对立起来，指望用哲学去改造和指导自然科学。我们看到了旧理论在经济和政治领域中的表现，当然也就知道了它在科学领域的结果。 我们现在的所谓科学哲学，由自然辩证法协会和自然辩证法研究会在搞。《自然辩证法》是恩格斯的一部手稿，1873年开始编写，1883年因恩格斯致力于为马克斯整理《资本论》手稿而中断，未最后完成。这部著作主要总结了至十九世纪中期为止的科学发展，提出了一些有用的见解。但十九世纪是经典物理学的时代，新的科学革命尚未发生，它所体现的就只能是与经典物理学相对应的经典哲学思想，即形而上学思想。这部手稿在恩格斯逝世后由当时德国社会民主党负责人伯恩施坦管理，曾发表了其中的两篇文章：《劳动在从猿到人转变过程中的作用》及《神灵世界的自然科学》。1924年，苏共中央派梁赞诺夫拍摄了全部手稿，准备发表，伯恩施坦告之，手稿曾交党内的物理学家阿隆斯审查，阿认为“陈旧不堪，不能发表”，所以未出版。因俄国人要发表，所以1924年4、5月间，伯恩施坦又请爱因斯坦发表意见，爱因斯坦1924年5月30日回信说：从现代物理学和物理学史的眼光看，手稿无特殊价值，但对了解恩格斯的思想有价值，值得公布。1925年，手稿以《马克思恩格斯文库》第二卷德文俄文对照形式在苏联出版。恩格斯的手稿没能成为现代物理学革命的先导，不在于没有及时发表，而在于它仅是代表了经典物理学的经典哲学思想。今天我们这些应用马哲的国家没有产生重大的科学发现，这是一个重要原因，经典思想必须向现代思想过渡。许多重大的科学发现并不需要高、精、尖的仪器设备，也不需投资若干亿。爱因斯坦发表相对论时，连实验设备都没有。相反的是：受列宁批判的马赫主义倒成了量子力学和相对论产生的思想基础。我在《波粒二象解和相对哲学》一文中提到“经典哲学难脱对立俗套，重大发现哪个是它的功劳？难切割的量子代替了无限可分，旧哲学变得匮乏、贫困。”所以树立一个适应现代物理学发展的新的思想体系是当务之急。

坚持科学精神，必然要不断地修正旧理论，进行科学创新。真正的科学创新不是指一般的技术发明，而是理论的新发展。科学史表明，技术的发展只能建立在新理论的基础上，这也是最易突破的方向。有些同志总想推翻旧理论去创新，这是不可能成功的。新理论不是无本之木，不是空中楼阁，它必须建立在旧理论基础上。文化革命破旧立新，破坏很大，失败很惨。承旧当知旧，“天下皆知旧之为旧，斯新已。”一定要学习和继承旧理论。新理论必须承接相对论和量子力学的遗产，并把二者结合起来，谁做不到这一点，就不会有实际成就。我们许多人信奉知性对立观，认为微观与宏观绝不相容，两个世界如何统一？宏观与微观本是人为划分，物质与意识也是人为制造的对立，“无名”，才是“天地之始”，抛开事物的区别和对立，才可能认识世界的本来面目，微观与宏观是统一的物质世界的两种表现而不是两个世界，可惜，“正象若反”，常人不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