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整天都呆在房间里,没有爬山,也没有去四处去逛。 现在是旅游淡季,小楼里空荡荡的。房东家的老白狗卧在墙角,晒着太阳,半天也懒得叫一声。 在房间里,她其实也没闲着。窗外就是舒缓的江水,吱吱宁宁的小船,还有偶尔冒出来的几句乡野俚语。江面上三五只白鹅,七八只黑鸭,都让她沉醉。 她不知道怎么会来这里。她只是想出去走走而已,谁知道居然坐上来这里的车。房东见到她的时候,高兴了半天,不停地说:好啊,好啊,刚打的野兔,还有山鸡呐。 房东从不多事,他只专心挣钱,来这里的人,他什么都不问,比如一个女人独自在这个时候来这里,他也不问。每个人总会有自己的理由吧。 并且,很多事本来就没有理由。她只想找个地方安静地呆着,就是这样。 他住在她隔壁,算是个画家吧。业余的。比她早来两天。 单位不忙的时候,他就会请假,到这里,或者那里,支开他的画架,一画就是一天。 他的画从没卖过,也没有拿出去办过什么展览。朋友来了,看中哪张,顺手就拿走。有时候朋友会给他送来些颜料或者纸,有时候他们会告诉他哪里风景不错。 到这里来,就是朋友告诉他的,说这里很安静,适合他。 黄昏来临的时候,她停止了观看窗外的景色,他也背着他的画架回来了。 她趿拉着拖鞋,头发松松地扎起来,踢它踢它从旧的楼梯上下来。身后,是他重重的脚步声,咯吱吱——咯吱吱——似乎整座小楼都跟着他在晃。 她回头看看,看到一个高高壮壮的身影。他冲她笑笑,她也回报似地笑了笑。 饭桌上就他们两个人。一盆红烧兔子,一盆清炖山鸡,还有两个山野菜。房东给他们盛了两碗稀饭,说:今天人少,你们吃吧,稀饭不够锅里还有,吃完碗放那儿就成。房东说完一晃一晃晃出去了,小小的屋里就剩下他们俩,还有墙角那只老白狗。 他没有说话,她也没有说话。两个人静静地吃着饭,但他们都吃得很慢。 头顶上是一只老式的灯泡,大概瓦数很小的缘故,光线黄黄的,弱弱的,漫不经心地照着他们两个。 她看到他的稀饭喝完了,作为女人,她觉得有必要由她来给男人盛饭。他没有跟她客气,递过碗说:谢谢。 她站起来给他盛了一碗稀饭,又给自己盛了半碗。两个人仍不说话,你吃你的,我吃我的。但他们不时会看对方一眼,目光一碰,好像有细碎的火花溅出来,她怕烫似的闪了,他也闪了,然后都又看到别处去了。 她先上楼,接着他也上去了。她听到他开门的声音,还有在屋里来回走动的声音,咯吱吱——咯吱吱——她这边的地板也跟着他的脚步在动。 又过了好久,他轻轻敲门:你休息了么?她说:没有。她过来开了门,侧过身让他进来。两个人彼此看了看,他笑了,她也笑了。 对他们来说,这无疑是个迷人的夜晚。轻松,愉快,没用任何负担,只有内心的欢愉发出尖利的呼喊。 第二天,是她离开的日子。他还要再呆几天。她说:我走了。他说:好。她说:就不说再见了。他说:不说再见。他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想想还是算了。 他趴在栏杆上,看她下楼,拐到房东屋里,大概去结账了。过了一会,她出来,抬头看他还趴在栏杆上,冲他笑了笑,转身穿过小院,出了大门。 门外不远就是公路,来往的车辆招手就会停,用不了几分钟,汽车或者三轮车就会把她带走,带回喧闹的城市。 他只知道她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伊雅,他说:像一声惊呼。 |